谪宦 第100(1 / 3)
——天又已是完全黑下去了,却仍可见街道上来往的人潮如日间那般川流不息,或是能够借着屋瓦房檐得以憩息,或是能够在灶边烧柴取暖……因此也就少了叹息埋怨,这便已经是算得上安稳了,是难求得的远离是非,故而不无欢颜地逐着夜市烟火。随行出宫的只有寥寥数人,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,在某一瞬间似乎就能将之忽略掉,这样一来,好像就与以前他们携手并肩之时没有什么太大不同。司马厝一路沉默着,热闹与否都与他无多关系,云卿安好似对此并不介意,有他在身边作陪即可,倒显得像是轻松随意。“若是在宫里边待着烦闷,你不喜欢,我便常与你出来走走,在城外置办一处屋宅,随时都可前去小住一段时日,清静而无外人打扰。”云卿安说。司马厝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,然后往前加快,不置可否也并未多看他。那是前往广昌伯府的路。云卿安就此落在了后方,看着前面渐行渐暗的背影,神色闪过几抹复杂,藏于袖间的指节都在不经意间用力得有些发白,他随后终是如若无事地跟上了。银电透幕,月惊霜华。天穹空出来的那一块仿佛是被隔绝的漏洞,孤立无援般,浓云碰撞震动时发出的声音就像人喉咙里头发出的阵阵呜咽声,却没有涕泪流淌。那片沉沉的,异样晴朗。司马厝走到这里来的时候,如同在天地间竟真的就只剩下一个人了,踉跄后退几步,猝不及防的,只觉那无形的铁索狠狠地扼缠上了他的心间及肺腑,几乎要连带着将瞳孔都击得涣散。眼前再没有了所谓的寿辰庆贺!人离而又何止仅仅是散场?府门外,铺洒在地面的不是洁霜净水,血迹失去了鲜艳的颜色,而那股萦绕在鼻间的腥味却依旧浓烈,可见有几位奴仆在拿着扫把和水桶在上面不断冲刷着,同此情此景一样的麻木。透过那半敞开的深缝,更是能令人触目惊心,还未来得及摘下的喜庆红灯笼仍在幽幽地发着光,照出的是里头一片狼藉,打翻的桌凳和碎落的碗瓷,横梁饰物都被通通撕扯在地。有几个幼童围堵在旁边的墙壁上时不时地朝这边探头探脑,带着怀里紧揣的满满东西急忙冲出,却被清扫的奴仆眼尖地一把扯住,骂道:“哪里来的野孩子?见查封也敢来?罪人府邸的东西也敢偷!就不怕没了脑袋……”其话音却是戛然断开。司马厝箭步冲上前,死死抓住了那个说话人的臂膀,力气大得简直能徒手将之折断,“罪人府邸?犯的什么罪你告诉我!是谋朝篡位还是叛国乱民……”咄咄相逼,可回应他的却只有恐惧瑟缩,呜咽含糊。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!僵持良久,司马厝猛地将那人一把甩开,郁黑着脸浑浑噩噩地一步步朝那朱墙而去,身边如同又重演了他最不愿看见的一幕:哭喊尖叫此起彼伏,而广昌伯那不甘和愤怒都被死死堵在喉咙里,枉论对错与无辜。那熟悉的身影与亲切的呼唤,曾与他爹娘一块出现在他面前和身边,而今在顷刻间烟消云散。为什么会这样?还不是因为他一次次地心软又存有侥幸,对那人以往的劣迹刻意逃避!还不是因为他一次次的自以为是,总觉得自己可以将其好好看住!是他因着私情诸多蒙昧大意,眼盲心瞎还妄言什么情爱……分明他自己才是那个罪人!司马厝终于无法再忍耐,突然狠力地将其上的封条扯下来弄得粉碎,四顾时还拼命地想要做些什么,抓住点什么的时候,身后响起的声音却将之残酷地打破。“烟铭案总要有个结果,彻查下去进牢受审便是如此,本印总不可能是戴罪之身,也断不会再给你留着这个嫌疑。”云卿安仍清立尘端,云淡风轻。“金銮殿一剑,就不该有偏。这是你亲自向本印讨要来的,司马,认了吧。”(本章完) 钩弦缺 清浊皆定。司礼监的苦茶熬了一回又一回,周边那股药涩味始终都没有消散,逢人过经时都要往上沾一沾,便也添就了另一个苦茶一般的人。明明随时就可倒了沏上新的,施压却是紧紧相逼,如影随形,迫得将之咽下了,可连残留空气中的都完全没法蒸发。云卿安再不喜,只摔杯盏。眼见着这身心状态是越来越差,岑衍无可劝慰,也就仅能弓着身慢慢地把碎片等都收拾干净,但也只是尽力而为,故沉叹说:“掌印还是当心身体,再不济也得想想,侯爷虽未言语,但定然也是不希望看到您这样的……”每到这个时候,云卿安就再也不与岑衍说话了,独立窗前如能随影去。究竟到了什么地步,他心里自是清楚的。只是有时候确实不愿意接受和面对罢了,也因此,与司马厝相见的次数是屈指可数。可困苦却不会放过他。魏玠此回朝堂俨然是显得老神在在,称奉皇命,又自觉随军征战劳苦功高,在这关头一露脸就似成了尊佛,隔得不远不近地对峙着,又成了昨日般父慈子孝的戏码。而羌戎那边又给足了他底气,不惜装模作样地做出些损失,以此来增强其公信力。无非是把用来牟利的幌子工具做的好看了,手脚在日后也能伸得更长些。所谓的被他们拿捏着的皇诏真假不知,一旦公布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,也尚未确定,但是,云掌印不该再是云掌印,阶下囚还是别的作另说。岑衍一直守在旁边,闻言便应声。云卿安倏地抬眼冷冷盯着他。可只子难落,先发制人……这何止是意见不少?主子吃亏不算不行,这双方的手下简直是三天两头就起冲突,根本不是轻易能安抚下来的。云卿安不耐烦索性也就粗暴对待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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