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4R胆怯（2 / 2）

一贯好脾气，遇见再奇葩的病人也没翻过脸的方医生，脸色这会儿变得不太好看，她直觉有故事。

现在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，她很有眼力地领着其余几个医生护士先出去。

方琦行看着许堂易，气笑了。

得，他就说自己怎么遇不到这人了，合着人根本是在躲他。

“两件事情，”方医生公事公办地说:“第一，关于禁烟。家属不能再给病人提供香烟，或者接触到香烟的机会。”

他将那句到嘴边了的“病人家属也别抽烟了”咽了回去。许堂易满身烟草味，右手中指第一个指节侧有浅黄色的沉积，看样子是个老烟枪了。

许堂易原本是看着方琦行的，闻言将视线落在了自己落在病床的外套上。

“操，老苏你扒拉我口袋了？”

“谁让你出去了呢？不拿白不拿。”

许堂易吊着的胳膊已经放下来了，身上的外伤也都已经痊愈，看起来是没多大事。比起读书那会儿，这人黑了不少，反倒衬得他的眉目五官更加英气锐利。

方琦行垂着眼皮，将手揣进白大褂两侧的口袋里:“第二点，病人状态恢复的很不错，听说前几天已经下床了，这两天可以带他去医院后面的花园走一走，但是不要在外面呆太久，尤其最近雨天路滑。”

能交代的都交代完了，方琦行目光直直看向许堂易:“我还有事，有问题按铃叫护士就行。”

他没再多说什么，对方刻意避着他，他也懒得自找没趣。

“还看呢，人都走了。”苏义军抬手拍了下颇为失魂落魄的许堂易，对方仍然盯着门口眼都不眨。

“刚刚人在的时候一句话不说的装高冷，这会儿人走了搁那望有屁用。”苏义军一巴掌拍许堂易脑门上，语气颇为恨铁不成钢。

许堂易没吭声。

他确实是在刻意躲着方琦行。他看了公示栏上方琦行的工作排班，专挑他忙碌的时候来医院，远远的看着他熟练地应对各种人与事。

方琦行看上去同从前其实没多大变化，唯一不同的是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。

高中时的方琦行是标准的外热内冷，看着和谁都能有说有笑，其实把自己和别人分的比谁都清楚，更谈不上有什么朋友。现在的方琦行身边多了很多称得上是亲密的朋友。

分开后的方琦行在变得越来越好。

许堂易这些日子没有刻意打听过有关方琦行的消息，但是身边到处都有人在讨论他。暗恋他的小护士神情羞涩，病房闲谈的病人家属聊八卦时他站在旁边听了一耳朵，不少人打听神外那个温柔帅气医术又好的方医生结没结婚。

高中的时候方琦行就格外受欢迎，现在想要靠近他的狂蜂浪蝶只多不少。

许堂易用尽了自己的自制力才没去打听了解方琦行这些年的状况。

大一时与方琦行讨论过一场辩论话题，方琦行当时的话他至今犹记。

多年后再遇到的那个人是否还是曾经爱的模样？

假如这个问题放在现在，许堂易不会再有当年那样的底气对方琦行说：“你会永远爱我。”

时间是温柔的钝刀，身处其中的人浑然不觉，猛然回首却会被猝不及防的一刀剖开血淋淋的真实。以为淡忘的仍旧刻骨铭心，以为不变的却已经面目全非。少年失了鲜衣怒马，勇者半途丢盔弃甲。

直到问题直观地如横沟一般摆在面前，岁月才残忍的张开他的爪牙。

许堂易重新审视着现在的自己，颓然地认清了一个事实：现在的自己和从前相去甚远，方琦行爱着十七岁时那个肆意张扬的许堂易，未必会接受二十七岁时这个畏手畏脚的自己。

倒不如别让方琦行看见如今的自己，这样就不会连带着对曾经的许堂易也一并失望了。

“苏叔叔。”许堂易忽然开口。

这臭小子平时都没大没小的管他叫老苏，这会儿突然乖乖叫他叔，苏义军险些以为是自己已经不行了，马上就要下去见自己多年的兄弟，许堂易他爹。

“有事说事。”苏义军警惕的看着他，生怕他做什么妖。

“你还记得刚认识我的时候我什么样吗？”

“记得啊，那时候嫂子把你抱在怀里，牙都没长一颗，在那儿嗷嗷哭。”

许堂易无语：“我是说后来，我刚回上海上大学那会儿。”

“那时候啊，就一个横冲直撞的愣头青呗。”苏义军又看了他一眼“现在就是个胆小鬼。”

许堂易忽然笑了。

苏义军看神经病一样看他：“你笑什么？”

“没什么。”许堂易摆手。

他只是在笑自己，越活越回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