幕二二 骷髅幻戏(1 / 16)
夜风寒凉,从幽僻的易水阁朝外,一线湖光,两岸山色,入目皆是盈盈灯火辉煌处,教人不知天水何方,如坠梦里星河。
“此处几乎是浮阁疆域的尽头了。”
两人走在青石堆砌堤坝上,易对墨君圣说,这里的湖光山色皆为幻术,那听着微薄的水声,其实是自幽冥侧中,缓缓淌出的弱水。
墨君圣在沙岸边跪坐下来,淡月自微云间透出,在粼粼的波光上落下他模糊黢黑的倒影。
“的确是癸幽术法。”
墨君圣将手探入水中,只觉在凉且柔滑的触感之外,别有一股刺骨阴寒,自深潜处漫上来。片刻后,他收回手,拈了拈冻得发白的指尖,上头果然没有水渍。
此处落有法阵,如易所说,若是为了镇压地气,易水阁理当位在气眼之上。
墨君圣站起身来,慢慢走着,须臾又停下,在空中勾勾画画,幽微的光索萦绕在面前,几度变幻纠缠,交织成环扣层叠的阵图。
推衍少有进展。
墨君圣蹙起眉头,尝试着定了几个点,预埋下的气机都并未被此处的阵势牵动。他终于确认,在癸幽法阵之外,还混着些别的东西,在遮掩法阵脉络的走向。
“怎么了?”易看着他。
墨君圣道:“仿佛有些不对,”沉吟片刻后,又道,“我再想想看。”
易应了一声,并不催促。他是沉得住气的人,已然经年累月了许久,到底不差这一会儿。
但墨君圣却莫名焦躁起来,那些纵横分错的线,眼看着像是棋盘,而他分明在和淮山君对弈。此一局未至中盘,他想赢得干脆或是输得利落,但却只能抽丝剥茧般,按部就班地落子,这光景令他格外心烦意乱。
箭在弦上,引而未发。
墨君圣问易:“你还有什么别的打算么?”
“没别的,”易道,“我只有这条命,与这一柄剑。”他垂下眼睑,手中易水如有所感,慨然轻鸣。
要往幽冥侧,只能以术法开道,除此之外,他敢拿剑破之,便是玉石俱焚,再无,指法上并没有多高深纯熟的技艺。墨君圣凝神听了一阵,只觉得音色灵动柔美,如潺潺溪水越过深涧,昭露出一派融融和光的盛景。
余韵散尽,墨君圣方才开口道:“幽女大人好兴致。”
“凤昭公子。”亭中按弦的,正是夷幽。
他起身揖礼,雾一般的衣袂扬起,与水上低垂的薄云相连,清透出碧蓝澄澈的天色,仿若生自湖中的精怪,唯有唇角勾起的那抹温柔笑意,一如往昔。
“幽女大人在看什么?”
“在看冥狩大人有没有跟在公子身边。”这便是在揶揄了,墨君圣也笑着,道:“幽女大人是师尊离不得的左右手,却怎的在这里躲清闲?”
夷幽却说,他并没有休沐的时候,是淮山君不想见他,索性远远地避出去。
墨君圣想,莫不是因为那日夜里,他说了关于幽冥侧的事,令淮山君不愉。
“并非如此,”仿佛是看透了墨君圣未出口的歉意,夷幽让他尽管放宽心,“大人虽不想见我,但除了公子外,似乎也不想再见别的谁。”
夷幽说,虽然神色上看不出什么,这时节里,淮山君的心绪往往很低落。
“他说想喝一些槐花粥。”
夷幽说,这不是他该过问的事。夷幽勾了勾弦,弦上滚落出一串颤音,不是很名贵的琴,却已足以排遣心事。夷幽说,这才是眼下他正该过问的事。
他向墨君圣讨教指法,墨君圣细致讲了,然后说他的琴音“很不错”。夷幽轻笑了笑,说自己“并不会弹琴”,只是“做了一个梦,梦里的人是这么弹的”,他也就“跟着这么学了”。
“梦中授道,大人天资非凡。”
夷幽闻言只是轻笑,他挪开位置,请墨君圣也抚一曲。墨君圣应下,略想了想,按弦抚了首《水仙》。
墨君圣向夷幽告辞,说自己出来这一会儿,粥应该熬好了。夷幽作揖和他道别,说恕不相送,真是失礼了。离开湖上的功夫,身后似有山海淼溟,鸥鸟悲风,正是一段似模似样的《水仙》。
回到厨下,粥滚得正好。墨君圣下了槐米,加盐,又打进去两个鸡蛋。好像挺寒酸的。墨君圣想了想,另起一锅汤,切姜丝,打葱结,点香油,面揉成极细极长的一根盘进汤里,焯熟后捞出来满满一碗。末了,就着浑浊的面汤,又烫了些青菜叶子。
“这是寿面罢,凤昭公子是在给我过生辰么?”淮山君饶有兴致地,拨弄着在碗里愈发显得晶莹剔透的面条,叹息般说道:“我已经活得很久了。”
“不吃就算了。”墨君圣没看他,听他这么说,心里不免有些失落。“要吃的,”淮山君将面条从中间挑断,分了半碗给墨君圣,“陪我吃一些。”
这算是一起用了顿饭。
有侍者进来,将碗撤走,又摆好棋盘琴架等物事,并奉上茶点。天色沉沉昏暗下来,从黛眉殿起,灯火渐次点燃,落在湖水上,似有浮光辉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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